中新社屏東七月八日電題:岸置所里的大陸漁工——屏東紀行之三
中新社記者 路梅 劉舒凌
東港碼頭旁,離海水不到三十米的岸上,鐵絲網圍著一幢幾乎全新的灰白色四層樓。樓門口掛著的暗紅色匾額上寫著“東港漁港試辦大陸船員岸置處所”,日期是去年的六月十六日,到現在剛滿一年,匾額上的紅色緞帶大花只是略微有點褪色。
時間是上午八點半,海港的風還算涼爽?僧斢浾咦哌M一間有二十多張上下鋪的房間,卻覺得十分悶熱。抬頭看天花板,中央空調似乎在設計中,但一百多平方米,四、五十人的空間,只有三臺舊電風扇無力地搖著腦袋,漁工們大多光著背以求清涼。房間大開著窗戶,視線卻被兩指粗的不銹鋼鐵柵割斷。
家在福建漳浦的阿金(化名)將洗完的衣服涼在拴在兩根墻柱的繩子上,點上一支大陸的“紅梅”牌香煙。他做漁工十年了。黝黑的皮膚說明了他跟隨臺灣漁船在海上的漂泊不定、風吹日曬。在海上的日子是什么樣子的?不善言談的阿金只皺著眉頭說一個字——“苦!”當初二十出頭的他并不懂海上作業(yè),只是看到招工介紹上說一個月給八百元人民幣工資,于是就上了漁船,一切也是從頭學起,家里的經濟狀況由于他的辛苦打拼有了改善。
依照臺灣當局的規(guī)定,受雇于臺灣漁船主的大陸漁工,在船進港之后卻不能踏上陸地。所以過去的十多年中,歸港的漁工們只有在舊得不能出海的漁船改造成的海上船屋里消磨時間。在安置所外?康膹U棄舊船屋上,記者看到,狹小的木板隔間昏暗潮濕,分成上下鋪,每個位子只能容一人蜷縮身子躺下。
與船屋相比,岸置所確實寬敞明亮多了。阿平(化名)告訴記者,去年剛進安置所的時候,真的覺得條件好多了。他憨厚地說:“至少空氣好多了,地板也不會無止境地搖晃,睡覺也能把身子躺平,還有浴室、有廁所。”轉而他有些憂郁地說,可是哪里也不能去,小賣部里只有一些日常用品。他們像被關在監(jiān)獄里一樣,就連伙食也越來越差了,心里常常很苦悶。
記者看到,漁工們除了吃飯睡覺,只能靠打麻將、下棋來打發(fā)時間,房間里二十五寸的彩電似乎提不起他們的興趣,墻上掛歷上是一個性感妖嬈的女人;要不他們就在呈口字形大樓中間的一點空地上望著天空發(fā)呆,透過圍墻鏤空的花磚能看到的,只是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海港。
二00一年,由于大陸漁工待遇問題,祖國大陸暫停向臺灣輸出漁工,F在臺灣的大陸漁工多是那年之前上的漁船。阿金已經五年沒有回家了。他說,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回不去,只是自己習慣了海上生活,除了當漁工,其它的什么都不會。在漁工們的一再要求下,他們的月工資漲到了一千七百元人民幣,但比起其它地區(qū)來的漁工,還是低很多。薪水每月由中介公司發(fā)給大陸的家屬,這對不少農民家庭來說,還是一筆不少的收入。于是,雖然對薪水不是很滿意,許多和阿金一樣的大陸漁工,留在了漁船上。
大陸漁工的家當不多,一卷鋪蓋幾件衣服,但他們人手一部手機!拔覂鹤邮畾q了,我每天都給家里打電話,一個月二、三千元臺幣的獎金,基本全花在電話費上了。”阿金說,這些年大陸經濟好,或許是時候結束這辛苦的漂泊生活了。
安置所主任蔡財安熱情地請記者進了辦公室。
他說,漁工不能上岸,所以岸置所算是個“虛擬境外”。這里的容納量是一千兩百人,但通常有五百多人住宿。岸置所通常讓同一公司的漁工同住,以免發(fā)生糾紛;漁工入住和離開都詳細地記錄在案,管理有序。他告訴記者,有時候還是會出現大陸漁工的工資被拖欠的情況,但他們通常無處求助。
他還說,宿舍里不開空調是因為漁工抽煙抽得兇;出于安全考量,岸置所里是嚴格禁酒的;沒有給漁工宿舍訂閱報章雜志是因為他們會把報紙隨處亂放;漁工宿食標準是每人每天三百元新臺幣,由中介公司支付;漁工不能離開岸置所,除非重病需要送醫(yī)。
蔡財安告訴記者,這里是臺灣條件最好的岸置所。
國臺辦前不久提出由兩岸民間漁業(yè)組織來談完善和規(guī)范兩岸漁工勞務合作的問題。首次聽到這條消息,漁工們都很急切,他們說:“趕緊談,談好了我們才有保障。”蔡財安也表示,如能正常往來于兩岸,不只對漁工好一些,他們的管理工作也好做;岸置所方面也希望漁工合作早點談起來。
記者離開的時候,兩個漁工雙手扒在圍墻的鏤空花磚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的車離開。(完)